交流互鉴之花绽放在“最早的北京城”——琉璃河遗址国际田野考古学校纪实

来源:中国文物报
作者:​郭晓蓉 王晶

琉璃河遗址位于北京市房山区琉璃河镇,是西周时期燕国的第一座都城。1962年以来,几代考古人经过不懈努力,在此发现了西周城墙、诸侯墓葬,出土了众多精美的青铜器。今年夏天,这座三千多岁的遗址,迎来了一群远道而来的朋友。他们头戴安全帽、拿着手铲,认真清理着探方里的遗迹。

6月9日至7月6日,由国家文物局指导,北京市文物局主办,北京市考古研究院、美国田野考古研究院(洛杉矶)承办的琉璃河遗址国际田野考古学校在北京市考古研究院琉璃河考古工作站举办。4名国际学生,在专业教师和琉璃河考古队的指导下,通过田野考古发掘实践、课程讲座、分享研讨、文化遗产考察与研学等形式,完成了为期一个月的培训研修。

“如何办好这次国际田野考古学校”

“第一次接到关于国际田野考古学校的消息是在去年7月底,那时的我们正在经历大石河百年不遇的特大暴雨。我们就是在这样灾后恢复的环境下,开始了国际田野考古学校的第一次专家咨询会。”北京市考古研究院琉璃河考古工作站站长王晶回忆道。“年轻的我们要如何办好这次国际田野考古学校?”“我们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带着这些问题和困惑,年轻的团队成员没有慌,而是从一件件具体的事情开始做起。求教有关专家,设计讲座和发掘的教学内容,提高站内无线网络,将遗址的登记表格规则翻译成英文,新编专业术语的英文词典……

琉璃河遗址是一处非常典型的大遗址,田野发掘过程中有复杂的叠压打破关系,不仅有典型的竖穴土坑墓,还能看到中国田野实践中引以为傲的车马坑发掘现场。“如何能在这个典型的中国大遗址发掘工作中尽可能多地展现中国考古学的方法和水平,或许是我们这次国际学校的使命。”北京市考古研究院院长、本次国际交流项目负责人郭京宁介绍,“中外考古学的田野工作是有所不同的,在我们面前有两条路可以选,是引入学员们熟悉的外国考古学方法,还是坚持中国本土的田野考古传统?我们最终选择了中国传统,因为我们的工作就是要让中国考古‘走出去’,让更多的人了解中国考古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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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学了什么”

“刚到工地时,开心、激动、充满好奇!”入住工作站的第一天,学员们就收到了许多新手大礼包。考古装备大礼包、生活大礼包、学习资料,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新手教学。

国际学校教师代表、北京市考古研究院燕文化考古研究部安妮娜向学员们讲解田野考古理论基础、墓葬发掘方法与记录要求,手中的橙子作为地球椭球体模型展示坐标投影过程,饮料箱子摇身一变成为模拟探方,帮助大家更好地理解知识点,尽快地熟悉考古。

针对学员特点和需求,暑期课程设计了理论和实践两个部分。理论部分的课程,主要包括考古学的理念与方法、商周考古的案例、田野发掘中的多学科合作三个部分。王晶介绍,“除了我们单位的老师外,我们还专门邀请了北京大学、哈佛大学、芝加哥大学、盖底兹堡大学等国内外相应领域的专家有针对性地进行授课。”

“中外考古有何异同?”这是学员们最关心的问题之一。

北京大学的秦岭副教授是《田野考古工作规程》(2009年版)的主要编订者,她为全体学员讲授了开班第一课,介绍了中国田野考古学的历程、理念与方法,以及中外田野考古工作流程中的异同。哈佛大学的傅罗文教授则通过他在中国四川盆地的工作案例,分享了考古学研究的课题设计、如何进行聚落考古、社会文明化、城市化演进的研究思路。

青铜时代的中国考古研究大多是围绕着城市,甚至都城展开的,因此选择了殷墟和三星堆两个非常“典型”的都城重点学习,分别由在芝加哥大学任教的李永迪教授和曾就读于斯坦福大学的北京大学赵昊老师授课。

而周代考古除了琉璃河遗址之外,盖底兹堡大学的孙岩教授也带来了精彩的授课,不仅带学员们从更大的视角认识了琉璃河,也讲述了位于山西的倗伯和毕姬的故事,性别考古的视角也展示了考古研究的不同领域和方法。

“多学科合作研究的工作也是考古发掘中重要的内容,这次的国际学校我们挑选了与大家发掘相关的人骨考古学和数字化考古,进行了专题授课。”王晶补充。

“我们发掘什么”

发掘什么?这是在理论课程设计后更重要的问题。王晶介绍,考虑到大家从没有发掘经验,将这次发掘的对象确定为墓葬。不仅因为考古队对墓葬发掘有充分经验,而且这批墓葬中的棺椁结构、殉狗情况都比较复杂,也足够学员们学到充足的发掘技巧。

每天清晨,学员们迎着朝阳走进考古工地。“刮面”、“找边”、清剔骨骼、记录探方日记、收集出土遗物、进行发掘记录整理……在田野发掘阶段,每位学员需要独立完成一座墓葬的发掘、记录与样品采集。

“刮面、划线、找边,这三个步骤组成田野考古发掘的一整套流程。每一步都是为下一步打基础,能够确保你对土质土色的分辨、对遗迹的判断是对的。”安妮娜蹲在探方旁,耐心地用英语和Alex交流着。

“找边过程令我印象深刻。因为墓壁内外土的质地不一样,在发掘到墓葬边缘时就会发现一个自然脱落的光滑的面。在一次次实践中,我用自己的手铲验证并明白了遗迹的构成形态,体验到了考古的魅力。”美籍华裔姑娘Bridget说。

发掘过程中,也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Alex说自己负责的墓是最大的,因此“喜提”大量找边工作,“发掘之初,我整整找了两天的边”。

前期一切顺利的Bridget,在殉狗部分遇到了大麻烦。“老鼠和洪水把殉狗搞得面目全非,清理工作开展得异常艰难和辛苦。”

顺利度过殉狗部分的Charlotte,迟迟找不到棺椁的痕迹。“直到往下挖了一米多深,才发现深藏不露的椁痕,以三米多的深度成为四个墓葬里最深的。”找到椁板的Charlotte兴奋地说。

穿插在发掘工作中的还有外出的考察和调研。在美国读艺术史专业的Bridget说:“我们在首都博物馆和中国考古博物馆的考察中,看到了琉璃河遗址出土的器物。展馆里的器物不再是孤立藏品,而是我们对话西周时代最好的使者。”在大量实物展品的冲击下,学员们对中国的历史和中华文明有了更加具象化的认知,也对考古工作者的职责和使命有了全新的理解。

博物馆参观之外,学员们和傅罗文教授一行一同参观了位于房山的世界文化遗产周口店遗址、有着“北京敦煌”之称的石经山、云居寺,在北京市考古研究院尚珩领队的带领下调研了箭扣长城,参观了故宫博物院。

在这个过程中,学员们不仅惊叹于长城的雄伟,更了解到长城考古与一般遗址发掘的不同,对长城考古的保护展示属性有了更深的理解。参观过故宫后,又一路北上到达了北京市考古研究院所在的北海公园“西天梵境”琉璃阁,对北京老城和北京中轴线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我们收获了什么”

一个月很短,但对于国际田野考古学校的学员来说,却是收获满满、乐趣多多。不仅收获了丰富的考古知识和发掘技能,顺利“毕业”,还收获了无数欢乐和朋友。

“我们在组织这次国际学校前,尤为担心彼此的语言障碍,结果事实证明,语言并不会影响发掘过程中的交流。”王晶说。

土生土长的美国小伙子Alex完全不会中文,但和探方内的民工包阿姨配合默契,两人一边比划一边示意,用简单的肢体语言,就可以完成复杂的工作交流,到后来几乎是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的意思。“能够每天来这里工作,与周围的老师、技工、民工一起工作,我在这短短一个月里学到了很多东西。”Alex说。

虽然在工地的工作非常辛苦,但是学员们都乐在其中。每周例会集中讨论发掘过程中遇到的问题,体会如何设计一个小的田野考古记录系统,并在发掘过程中调整工作方法。平时的生活和工作中,学员们也常常交流发掘进度和感受,并在此过程中学会团队学习和分析研究。

在结业仪式上的展示演讲中,四位学员分别对发掘成果、学习收获和感受体会进行了汇报。他们从自己发掘的墓葬出发,从刮面、发掘、遗迹清理、资料整理等多方面介绍自己的学习经历,回顾了田野发掘的精彩点滴和难忘时刻。每个人提起自己的发掘收获都滔滔不绝,也都有自己的“特殊感谢”。学员们给几位老师和助教都留下了满怀深情、又让人忍俊不禁的手写信。他们提到了漫长的填土发掘要有足够的耐心,也分享了发掘过程中的惊喜瞬间。有的同学在项目结束之际还意犹未尽,问能不能作为志愿者继续参与发掘。

在忙碌的学习之外,漂洋过海而来的学员们不仅吃上了北京烤鸭,还品尝了胡同里的豆汁,体验北京的风土人情。工作站内的烤全羊和重庆火锅也让大家发出“吃饱饭不想家”的感慨。在小小的圆桌上,在蒸腾热气中,大家开始从陌生变得熟悉。

可喜的是,琉璃河的国际故事还将续写。“今后,琉璃河国际田野考古学校还将持续举办,我们正在筹备新的考古工作站,进一步完善实验室、文物库房等硬件设施,等到条件成熟的时候,国际田野考古学校可以容纳更多学生,展示更多科技考古的新技术、新方法。”王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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